最新最快白酒资讯
太阳能光伏网

谁杀死了驴肉火烧?

清晨六点,老保定城还在薄雾里酣睡,街边“百年漕镇”驴肉火烧老店已经炉火通红。师傅将将圆滚滚的生面饼子送入平底锅,“滋啦”一声,麦香炸开。片刻后,火烧转入烤炉烘烤,几分钟火烧便鼓起了肚子,周身烤出黄虎皮花色。

与此同时,卤锅揭开,软糯醇香的驴肉在陈年老汤中微微颤动。只听“刺啦”一声,热火烧被横刀片开,师傅麻利地塞进热腾腾的驴肉、焖子、板肠,再淋上一勺混着高汤的金黄驴油——那香气,足以唤醒整条街巷的睡梦中人。

“天上龙肉,地下驴肉”,这句流传数百年的民谚,并非虚言。

《本草纲目》载:“驴肉补血、治远年老损,固本培元。”现代营养学也证实:驴肉脂肪含量低,蛋白质优质,富含维生素B1,肉质纤维细腻,极易消化。搭配大蒜食用,还能促进B1吸收,增强体质——难怪保定老话讲:“人民体质要增强,驴肉火烧加板肠。” “天天有火烧吃”也就成了老保定人过好日子的标准。

在保定,驴肉火烧早已不是小吃,而是生活本身。徐水漕河镇的传说讲,宋时漕帮大胜盐帮,宰驴为食,夹于火烧,遂成此味;又有说法是明初李景隆为军士充饥所创。无论起源如何,吃驴肉火烧之于保定人,如同空气与水,不可或缺。

那时,好火烧遍地皆是。外皮酥脆弹牙,内里层次分明,驴肉软糯不柴,驴油渗入饼芯,一口下去,脂香、肉香、麦香层层叠叠,好不惬意。记得上学时在七一路有一家老夫妇开的驴火店,热气腾腾的火烧刚出炉,夹上驴肉,浇上肉汤,抹上驴油,穷学生啃一口,便是人间至味;保定军区招待所旁也有一家,老板姓啥忘了,每天笑着张罗老主顾,儿子跑前跑后,三代人的生计,都压在这方寸炉火之间。

那是驴肉火烧的黄金年代——价廉,物美,烟火气浓烈如酒,醉了市井,暖了人心。

这曾是北方人最踏实的早餐,如今,却像一场正在消逝的美好时代,“好日子”的门槛也悄悄变高了。随着慕名而来的外地人涌入,驴肉火烧的价格悄然翻倍。

从前6元一个的火烧,如今动辄15、20元;从前街边小摊随手可得,如今稍有名气的老店门口,排队长龙蜿蜒如蛇。更令人唏嘘的是,随着驴肉涨价,一些店家竟不得不将招牌改为“马肉火烧”,改做马肉生意。

他们不是不卖想驴肉,是真没驴了。

中国新闻周刊披露:2023年,全国驴存栏量仅剩约146万头,不足1990年高峰时期的八分之一。而驴的生长周期长达2-3年,一年一胎,繁殖极慢。农业机械化让驴失去了役用价值,养驴又费时费力,农户纷纷转养鸡猪牛羊——驴,成了最先被“优化”的员工。

供需失衡之下,驴肉价格一路飙升。市面上的驴肉,据业内估算,仅有20%-30%来自国产驴,其余多依赖进口。然而,非洲联盟已批准对驴皮贸易实施15年禁令,海外供应亦岌岌可危。保定人和沧州人常常争论“保定派”圆火烧、河间派”长火烧哪家更正宗,但这场争论或许终将无解——因为,未来我们可能连“派”都吃不起了。

中国人常说“牛马劳顿”,可真正辛苦的,其实是驴。

历史上,驴才是农村的“第一生产力”。它不挑活儿,耕地、拉磨、驮货、看门,样样精通。生产队里,牛马累了要歇,驴却能连轴转。可当农业机械轰鸣驶入田野,牛马尚能在牧业中找到新出路,驴却发现自己两头落空:不再是劳力,也难成规模养殖的经济动物。我们想要快钱,驴却只能慢慢长。

前几天,我又去了“百年漕镇”。火烧依旧滚烫,驴油依旧金黄,只是价格牌悄悄改了数字。邻桌的年轻人一边拍照发朋友圈,一边感慨:“以后驴肉火烧,怕是要真的成‘天上的龙肉’了。”

我低头咬了一口,酥皮碎裂,麦香迎面,热油渗出,驴肉软糯,就一口大蒜,肉香蒜香依旧上头。

那一刻,我在想,但火烧师傅的手艺再精,也抵不过原料的稀缺。或许有一天,我们不得不面对:正宗的保定驴肉火烧,会像某些野生鱼类一样,成为记忆中的味道。当下每一次品尝,都该心存一份珍惜——毕竟,支撑舌尖幸福的,从来不只是厨师的手艺,更是整个生态链的平衡与韧性。

最新相关
猪油被骂了几十年,竟是最冤的厨房宝藏?

猪油被骂了几十年,竟是最冤的厨房宝藏?

小时候母亲的厨房里,总有一只青花粗陶坛子,常年半满着乳白膏体,那是猪油。每逢熬猪油,整条巷子都浮动着一种奇异的暖香,那是油脂在文火中缓慢裂变的气息,带着几分焦香,几分温润,几分旧时光的沉...

立冬这天,南北饮食竟撕成两派?

立冬这天,南北饮食竟撕成两派?

晨起推窗,北风已悄然改了腔调。院子里那棵老槐树,昨夜还挂满黄叶,今早却只剩嶙峋枝干,像一幅被寒气速写的水墨。立冬,冬之始也。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云: “立,建始也;冬,终也,万物收藏也...

谁杀死了驴肉火烧?

谁杀死了驴肉火烧?

清晨六点,老保定城还在薄雾里酣睡,街边“百年漕镇”驴肉火烧老店已经炉火通红。师傅将将圆滚滚的生面饼子送入平底锅,“滋啦”一声,麦香炸开。片刻后,火烧转入烤炉烘烤,几...

中国人到底多爱吃流油咸蛋?

下酒菜千千万,而我最惦记的,是那枚切开后“吱——”一声冒出红油的咸鸭蛋。它不声不响地卧在白粥旁,轻轻一掰,蛋黄如熔岩流淌,蛋白细嫩如凝脂。筷子尖挑起一缕油丝,颤巍巍...

一碗面里的南北分界线

一碗面里的南北分界线

我总说,中国人认路,靠的不是地图,是胃。从北京到广州,从兰州到厦门,你若问一个游子“家在何方”,他未必能立刻说出经纬度,但多半会脱口而出: “我家那碗面,汤是清的,面是手擀的...

豆腐地理: 一方风土,万般滋味

豆腐地理: 一方风土,万般滋味

我外婆曾经说过,豆腐是穷人的肉,也是菩萨的斋。这话听着矛盾,细品却极有道理——它既能填饥果腹,又能清心寡欲;既能油炸成金黄酥脆的市井小吃,也能素白如雪地供在佛前。豆腐这东西,...

腊味地理: 时光里的风味哲学

腊味地理: 时光里的风味哲学

腊月一到,中国人的屋檐下就开始挂起风干的咸香。腊肉、腊肠、腊鸭、腊鱼……这些被风与盐腌透的肉,在寒冬里静静酝酿,像一封封寄给春天的信,字字是油脂,句句是乡愁。从岭南到湘西,...